阴天有雨

 　　16.

 　　“你明天就搬出去。”叶修开着车在午夜畅通的马路上疾驰，他将车窗摇了下来，抽空身上剩下的半包万宝路。说这话的时候，叶修吐出了一口烟雾，缭绕了他的面容，也遮掩了他眼神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虑。

 　　青年坐在副驾座上，在兄友弟恭的表皮被撕开后，他毫不掩饰自己炙热的眼神。可究底来算，这眼神又不能算淫邪。周泽楷对叶修的渴望无关于性，这也是叶修如此平静的原因。

 　　周泽楷的占有欲，更倾向于少年人对心头好的执念。

 　　——这一切都全因那晚叶修的一念之差，是他先伸手拉了决意渐行渐远的青年一把。

 　　“搬出去多久？”青年目光灼灼，他似乎完全不考虑自己这一次搬出去还有另一个结果。

 　　叶修深吸了一口烟，熟练地将车停到车位中，他弹了弹烟灰，白皙修长的手指像是泛着冷光的玉器，“直到你想明白，或者直到我想明白。”男人挑眉，这般对青年说道。这一刻叶修的锋芒毕露，男人将对待小表弟和小男生的界限划得很清楚，他希望周泽楷也能明白。

 　　周泽楷自然不是笨人，自然明白叶修话语中前后两个“明白”的意思，前者意味着自己放弃，后者意味着叶修接受，皆不是易事。思及此，青年抿唇笑了笑，又和温顺乖巧的小表弟无二致了，他偏头笑着说道：“希望不要太久。”

 　　叶修并不意外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他推开车门表示：“我也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上楼收拾你的东西吧。”

 　　等待电梯的时间并不算长，说来叶修当年购买这个二居室，看中的首要便是环境幽静。且多为131职工购买，用于工作日休憩较多，实打实买来当家的，着实较少。几年住下来，叶修只觉得日常稍微冷清了些，也没发现何处不便宜。直到周泽楷霸占了书房，生活多了几缕烟火气息，叶修才感觉这个二居室像个家。

 　　或许人皆感性，对家尤为。叶修此刻就生出了些许的不舍，他对今晚之前的惬意生活和乖巧可人的小弟有多少不舍，眼下就觉得展露了真实心意的周泽楷有多面目可憎。

 　　俩人前后出了电梯，叶修甩着手上的钥匙，还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青年大力拽到了身后。

 　　“嘘！”周泽楷担心不明事态的叶修发出声响，单手捂住了叶修的口鼻。待叶修点头示意知晓后，才将手掌放开。青年神色冷峻，警醒地盯着身前不远处那道虚掩的房门，“钥匙，给过别人吗？”

 　　叶修初初愣神，回神后迅速震惊了下来：“叶秋有。”可叶秋现在不在国内，又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过来，门不关灯不开？

 　　俩人心下都有了不好的预感，对视一眼后，叶修直接把电话打给了相熟的韩文清。

 　　韩家与叶家交好多年，接了电话韩文清二话不说亲自带人出警，还不忘叮嘱叶修不要擅自进屋，破不破坏现场还两说，万一歹人此刻还藏在屋内，手持武器静等主人的莽撞入内就糟糕了。

 　　寂静的夜让人格外忐忑。

 　　叶修和周泽楷背靠着大门的一侧的墙，这是房内的视觉死角，若有人从房内冲出，他们能第一时间将人制住，尽管他们心中都已经猜测到，屋中已人去楼空。

 　　韩文清那头的动作很快，半个小时不到，他就亲自带队来到了叶修家门外。他扫了一眼还穿着燕尾服的叶修，神色淡淡的，仿佛在谴责叶修又去哪儿鬼混，才被贼走了空门。“站远点。”韩文清指了指走廊远端，也不等叶修挪窝，一小队的人就摆出了强闯的姿态。

 　　为首的张佳乐一手强光电筒一手持qiang，在门边的张新杰发号施令后，猛地踹开了房门，眨眼的功夫，他们一行人就控制了室内。五分钟后，张新杰从房内出来，推了推眼镜道：“没人。”

 　　韩文清“恩”了一声，套上鞋套走进了室内，将张新杰替换了出来，在叶修身上寻找些线索。

 　　“叶神，这恐怕不是一起单纯的入室盗窃案件。”张新杰摘了手套，将手里的相机递给了叶修。

 　　周泽楷先接了过去，只见室内已被翻找得一片狼藉，看了十几张照片，叶修皱眉道：“我怎么感觉不像是偷东西，是来砸东西泄愤的？”这一点在书房呈现得尤为明显，原本整洁的书房此刻像是地震过后的重灾区，书架上大部分的书都被推翻在地，书桌被掀倒，叶修的笔记本被砸得稀烂。

 　　“往下看。”张新杰没有直接肯定叶修的判断，“今晚你要换个地方住了。”

 　　周泽楷闻言加快了翻动照片的速度，不一会儿就明白了张新杰为何这样说。

 　　相比书房，卧室倒没怎么被翻动，只是被人用鲜红色的喷漆泄愤般的喷得到处都是，大床和床头那面墙是重灾区。床上所有的东西都被甩到了地上，两个脚印表明这起事故的始作俑者曾踩在床上，在床头那面墙喷写了一个巨大的“死”字，床铺上红漆浓厚得仿佛一滩血，对方依稀勾勒出了一个人形，不难看出这恶意满满的诅咒。除此之外，卧室的其他墙也遭了秧，衣柜里的衣服也都被尽数毁了。

 　　叶修露出寡淡的笑容：“别说，我看完了照片倒是对是谁有点头绪了，这么恨我的，掰着手指头也数不出五个。”

 　　张新杰拿回了相机，“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人心理大多扭曲了，叶神你这几日小心些，尽量不要落单。刚室内发现的有效线索不多，估计抓捕行动不会太早。”

 　　叶修点头，他相信张新杰说出这番话，定是心中也有了犯案人选。对方的身份棘手，和叶修、和131才闹了一场的病人家属，如果不是证据确凿，贸然展开抓捕，怕是给有心人赶着送上话题。

 　　漫长的等待让人觉得折磨，叶修站在走廊下，后脑抵着墙壁静思。住了几年的家被毁，面目全非不得归，叶修其实并不是很生气，他为人一向擅长设身处地，再加上自身医生的身份，叶修总是很容易对病人家属产生同理心，并对病人家属的大部分行为宽容。

 　　“好了。”四十分钟后，韩文清率队从叶修家里出来。

 　　张佳乐伸了个懒腰，“老叶你进去收拾一下重要物品吧，大半夜的，有地儿去吗？要不要跟我走？”

 　　叶修心领了张佳乐的好意，但嘴上却不饶人：“你把床让我吗？前些日子我遇到老孙，老孙才跟我说，你不肯相亲被赶出家门了，这会儿还是躲老孙家客房对付吧？你睡地上我就跟你走。”

 　　“你妹！”张佳乐冲叶修比中指。

 　　余下的人张新杰有洁癖，上他家一趟跟上龙床一样费劲儿；韩文清住大宅，跟韩文清走还不如多走两步直接回叶家去；宋奇英和林敬言都住宿舍，更没挤的可能。

 　　叶修环视了一圈，挥手道：“我住酒店去。”

 　　说完叶修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家门，翻出了一个小号行李箱，收拾着他的那些小玩意儿。回头就看到了一声不吭的周泽楷抱着被甩在地上，幸免于难的小软被在抖灰尘。

 　　“去我那里住。”周泽楷上前两步去接叶修的行李箱。

 　　叶修拉了两下，没抢得过青年。他索性便松了手，折腾到深夜的疲惫和白日里的愤怒这一刻混杂在一起，叶修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哑着声音道：“把箱子给我，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周泽楷却不，他将小软被叠好放进行李箱，转而去拉叶修的手：“走吧。”

 　　叶修把手里的东西一扔，单手就把青年推到了满是红漆的墙上。

 　　男人掐着青年的脖子，眼神像是泛着冷光的刀尖：“你了解我？确定想要这样的我？床上的我，跟平时一点都不像的。”说这话的时候，叶修的气息喷洒在周泽楷颈间，仿佛下一秒就会用尖利的牙咬穿青年的动脉，“对我来说接受你没有丝毫的损失，左不过多了一个风流事迹，白睡你多简单的事情。你呢？你会被说得多难听？你做好准备了没有？”

 　　周泽楷皱眉，他反手紧紧抱住了叶修：“脏。”仿佛相比叶修那些诛心的话，更重要的是他的不愿被按在这面墙上。

 　　叶修一下就松散了力道：“你是不是缠定我了？”

 　　青年答非所问，他道：“如果不舍得，下次不要恐吓我。”

 　　心软会有反效果，叶修算是尝到了，早知道刚才掐脖子就用力点，语气也再凶点，用词也再难听点。

 　　“行吧我知道了。”满室狼藉，叶修也顾不上掰扯什么了，他现在只想找个暖暖软软的被窝一躺，如果再有人帮他煮一碗宵夜就更好了。

 　　周泽楷太懂得如何卖乖了，他去冰箱里拿了一盒叶修最爱吃的蟹黄小云吞，“走吧。”

 　　叶修累了，妥协也只是一秒的事情，“我要睡床，自己睡。”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想要的，眼前的青年都能给。

 　　叶修没道理不咬周泽楷的钩。

 　　TBC.

 　　小狼狗之所以可怕，在他的能屈能伸。主人强时，他便是掠夺的狼，主人弱时，他便是暖心的奶狗。——糯米

 　　今天的小狼狗研究专家糯米稍微晚了点（），但我相信大家还是会给我评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