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有雨

 　　12

 　　《暗火》剧组的拍摄进度喜人，在开机的第五个月，就迎来了全剧最后一次的爆发。这条过后，基本上所有人的戏份都杀青，只余下几位主角，需要补拍一些镜头，充作后来的顾昭的回忆。

 　　这天一大早，《暗火》剧组就紧锣密鼓的开工。

 　　“第325场2A镜头第一次，action！”

 　　今天是顾昭高考的日子，他的书被他那心理已经扭曲了的父亲烧了毁了，他只能一笔一划的重新誊抄着课堂上老师划下的考点。没有人在乎他到底会不会烂在这个地方，也没有人希望他离开这个泥沼。

 　　茂荣县完了，笼罩在这个县城上空的死气如同深渊中猖獗的海藻，拖着人就要沉沦。在这重要的一天的清晨，顾家破败的大门被人推倒，街口最凶悍的卖猪肉家的女人叉腰站在庭院中咒骂这俩无人庇护的小杂种，说程光偷了她家的鸡蛋，为顾昭补脑用，闹得整条街都震了。

 　　她多畅快啊。

 　　丈夫因车厂倒闭下岗，往日为了升迁送许博钦的礼物尽数打了水漂，心中怄着的那口恶气无法消散，她就选用了这最歹毒的一计，就在高考今日闹，她掐着时间，拖着兄弟二人，扬言不还钱今日谁都别想出这个院子。院外的人全对这顾昭和程光指指点点，他们不在乎是不是冤枉，在失去希望的日子里，落井下石似乎也是一种消遣。

 　　程光是一个小痞子，他如何受得了这种气？过往的许多年里，众人因风言风语不敢惹顾家的人，心怕遭到厂长报复丢了饭碗，可如今厂子倒了，就谁都别想好过。

 　　顾昭没拦住程光，小痞子就上前把胖女人踹翻在地。这一下让所有指指点点的人都群情激奋，胖女人坐在地上大声咒骂，所有人都在拦着他们出家门，说不还钱今日就甭想善了。

 　　“老子没偷！”程光梗着脖子大吼，他踹翻了院子中所剩无几的东西，转身就回了破房子，“你们爱堵就堵着，谁稀罕出门？！”

 　　身后房门被人大力甩上，顾昭一人石化般的站在院子中间，他面对着的是茂荣县腐烂的缩影，而身后却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向前。他的父亲在那顿争吵过后，卷走了家中所有值钱物件不知所踪。他那名义上的哥哥背地里有老厂长私助的经济来源，偶尔也不吝啬对顾昭，可他从来都理解不了为什么顾昭要离开这里。没心没肺的小痞子甚至忘了今天是他弟弟最重要的日子，被激怒后转身就回房间睡觉。

 　　顾昭气得浑身发抖，那胖女人见程光走了，便更无忌惮了。程光还是老厂长的小杂种，但顾昭连杂种都不如。她一副讲理的模样，说自己也不是以大欺小，只是这世道谁也不容易，家里丢了那么多的鸡蛋，顾昭只要把钱还上，街坊邻居的，谁都不像为难你。说这话时，胖女人眼角尽是嘲弄。

 　　“还你妈的！”顾昭被激怒，“我哥没偷！”

 　　顾昭终究是一个少年人，他无法不动怒。这让那胖女人有了动手的借口，她垫脚就扇了顾昭脑袋一巴掌，口里骂骂咧咧地说替老顾管孩子。顾昭动起手来，院子外也有人忍不住，打着义正言辞的口号，进行所谓的劝架。顾昭的衣服被撕扯得变形，人群中不断地有人浑水摸鱼对顾昭动手。

 　　“好！”谢导监视器后的表情愉悦，显然是对周泽楷的表现十分满意。

 　　工作人员冲上来给周泽楷和叶修补妆，谢导趁着这个间隙，给周叶二人讲接下来这幕戏。“小周，接下来你的情绪是大悲之后的平静，你心中的烈火在燃烧，但你从这一刻开始，不再软弱。你要表现出的顾昭和过去的顾昭有区别了，成长了，他明白走出这里只能靠自己。小叶我就不说太多了，你把握好分寸，程光那种懵懂无知又了然于心的尺度。”

 　　很快就准备好了下一幕的妆容，监视器后的谢导再次喊了开机。

 　　“最后一幕第326场1A镜头第一次，action！”

 　　镜头前程光从破房子里冲了出来，他手里拽着一根铁棍，冲进人群中，几下将围着顾昭的人挥开。街坊邻居们被激怒，过去的他们不敢反抗厂长，现在的他们反抗不了命运，可不代表他们没有能力把这两个无依无靠的兔崽子踩到泥地里。一番混战，程光发狠地抽断了不知道谁的手，人群有片刻的静止，过后便是更加暴怒，趁着众人呆掉的瞬间，程光拉起了顾昭的手，两人冲出了院子，在朝阳初升的早晨拔足狂奔。

 　　“喏！”俩人停下喘气时，程光将自己怀里揣着的文件袋甩到顾昭的怀里，“快滚吧！”

 　　程光脸上的笑容让顾昭觉得有些不真切，他想或许茂荣县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县城已经烂了，但他们没有勇气、或是没有想过，自己还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他们心里已经没有了那把可以燃烧的暗火，不满现实也无法改变，只能安于现状。

 　　顾昭抓稳了文件袋，逆着光，他对他哥露出了一个好看得不像样的笑容，“好。”

 　　说完顾昭就踏阳而去，他奋力地奔跑，金色的朝阳洒在顾昭的身后，像是一团火。

 　　“好！”

 　　片场响起了雷霆般的掌声，至此《暗火》杀青，余下的不过需要补拍几个镜头罢了。

 　　周泽楷眨了眨眼睛，他几步上前，将叶修揽进怀里。“谢谢。”这一声道谢周泽楷真情实意，在这短短半年的时间，周泽楷学到的东西比过去几年的表演经历中学到的还要多。叶修自然地拍了拍周泽楷的背，用公事公办又不失亲昵的语气客套了几句。

 　　场边的陈果方明华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他们都读出了“妈的心好累”。这俩人简直明目张胆，仗着恋情尚处地下，毫不避人的举止亲密。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不用说服这俩祖宗委曲求全去卖腐，真的基佬从不卖假安利，真实感情流露怎么能叫卖腐呢？两位经纪人迅速地就接受了这一设定，心中对粉丝的愧疚感一秒就被塞到了心灵死角，再无光顾的可能。

 　　杀青宴上，谢导喝得酩酊大醉，想他中年后再无力作，被多少业内人耻笑老矣，此番《暗火》交托到他手中，他有十足的信心拿奖。谢导揽着周泽楷和叶修的肩膀，神神叨叨地对这两位他极为欣赏的后辈说道：“不出一年，我有好东西给你们。”周叶二人了然，笑着继续给谢导敬酒，两人杯中的雪碧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这回有陈果和方明华在周旋，除了制片爸爸的酒，再没人能灌周叶一滴酒。

 　　等杀青宴散，大家各自打道回府。人前说一不二的大影帝被经纪人提溜上了保姆车。

 　　方明华和陈果各自把一份文件递到他俩面前。

 　　“这是我们前几天谈下来的综艺，也已经跟谢导那边过了路子，到时候就以《暗火》剧组的名义上综艺。”方明华对周叶二人说道，“在电影开始进入宣传期之前，我们还谈了一个系列的代言。”

 　　陈果示意他们翻开第二份文件，“这个代言要拿下来还多亏了叶秋。”陈果唏嘘道，周泽楷听见叶秋这个名字就心虚抖腿，“叶总为我们牵线，跟‘寓言’全球代言的甄选负责人组了个饭局，几次三番的拜访过后，才敲定你俩为全球代言人。”

 　　寓言是近十年欧美异军突起的男性服装品牌，甫一出现，就以多变的风格俘获了绝大多数的高端受众，这个代言能拿下，除了叶秋牵线的功劳在，相比二位经纪人也没少下功夫。

商量着工作，保姆车直接来到了周泽楷自己的小别墅，车子在地下私人车库停稳，周泽楷稳稳当当落地，按电梯。

 　　叶修还自在的抖腿呢，陈果那头就疑惑开了：“下车啊你。”

 　　“我？”叶修一懵，就被陈果连人带行李的推下了车。

 　　陈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俩都见家长了，还在我们面前矜持什么？万一你们半夜偷偷跑去对方家被拍到怎么办？”

 　　叶修向来利索的嘴皮子罢工，眼睁睁的看着保姆车关上了车门。

 　　临了陈果还说了一句：“对了，芭比娃娃的钱记得转我，老贵了！”

 　　叶修：……

 　　周泽楷：“你买了什么？”

 　　TBC.

 　　叶：（看着芭比娃娃）我拿去给沐橙玩吧……

 　　周：我们可以用

 　　叶：？？？怎么用？

 　　周抓起两个芭比，拗了高难度的托马斯旋老han推车式

 　　周：来，今晚这个姿势

 　　两小时过后，

 　　叶：周泽楷我敲里……（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