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有雨

周叶only

11

审讯室的门被拉上，隔绝了莫双彦近似癫狂的嚎叫。

叶修和周泽楷相视一笑，两人拿着手中的几张画了图案的白纸，匆匆地赶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正在吃泡面的方明华见周叶二人去而复返，忙着三两口啃完手中的泡面拍档，囫囵地问：“队长、老叶，怎么样？有收获吗？”

叶修扬了扬手上的纸张：“大收获。老方你申请到搜查令了吗？”

方明华就着裤子抹了抹手上的油，伸手去接叶修拿着的纸张，不忘说到：“刚批了。叶神这什么来的？”

“刚对莫双彦做的一些心理测试。”叶修简单的一句带过，“现在我有八成的把握，她家里藏有东西。我们可以召集人手出发了。”

待众人接到传唤，齐聚在莫双彦家楼下的时候，仰头看着这栋大楼，谁都有一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孙翔抻了抻这几天没能摊平过的腰，恨得直嘟囔：“要我说一开始确定了是她，就该强行闯进来搜一搜。”话是这样说，但孙翔更清楚的是，他们从来都没有确定过莫双彦就是凶手。凭感觉是要不来搜查证的，而一旦打草惊蛇，让莫双彦防御性地毁掉了或许有可能存在的证据，就更得不偿失了。他们侦查的反应和速度已经算是非常快了，甚至逼得莫双彦自首断尾，来保不会被挖出更多的证据。

可终究还是有些意难平。

从物业拿到的钥匙，不出意料的不管用。好在队伍里都是些能人，杜明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门锁给撬开了。

进到客厅，首先直面的就是莫双彦父母的灵位和遗像。油灯静静地跳动着黄豆大小的灯光，映衬着莫双彦双亲的遗照，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感。而祭台下有一个大铜盆，里面充满了完全燃烧过后留下的灰烬。

“我靠！”方明华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端开了铜盆。就着那跟很有可能是助燃的木棍，小心翼翼地翻搅着铜盆中的灰烬，“完了完了！全都没了！”

此刻众人的心中几乎是闪过一阵绝望，心想还是慢了莫双彦一步，那个女人步步为营，又怎么可能在自己投网之后还留下足以推翻自己所有伪装的罪证呢？

“完了！”杜明也一脸悲怆，他只要一想到莫双彦这样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不能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就会觉得愧对了在警校教导自己的老师以及被莫双彦杀害的死者及死者家属。

“继续搜！”周泽楷率先走进室内。

叶修尾随其后，边戴着手套边说道：“大家先不要太早下结论，以我方才对莫双彦的测试，我有理由怀疑她还藏有证据，也就是她眼中的，每犯下一起案子留下的战利品。”

“具体是什么测试啊？”方明华抹了抹脸，打起精神站起来问到。

“具体的原理我就不说了，但实验结果我可以简要地告诉你们。”叶修神态放松地走到客厅，去模拟莫双彦回到家之后的行动轨迹，“莫双彦并没有悔改，也并没有收敛的意思，在我和小周一起给她施压的情况下，她潜意识中写出来的名字，仍是我的，并且每一笔一划的力道非常之大，这证明了她想要杀我，即使现在被抓住了。甚至我怀疑她袭击了刘颖之后，以及我们在办公室翻档案的时间，这两个晚上，她都在计划着准备着杀我。所以这样一个自信的人，怎么可能就毁坏在她心中的战利品，对莫双彦来说，杀掉对她产生威胁的人，会让她拥有莫大的安全感。”

“那她藏战利品的地方，会是在家里吗？”孙翔迫不及待地问，“万一她藏在什么保险柜或者什么对她有意义的地方呢？”

“不可能，”叶修笃定地回答道，“因为在下一个时钟测试中，小周明明要求是九点，但莫双彦最后画出来的是半夜三点半之后。证明了这个时间，在莫双彦的潜意识里，是安全的。你们认为半夜三点半左右的时间，她能把她的战利品藏在哪里？”

周泽楷补充道：“她还要时时观看，以便获取安全感。”

“那就只有在家里！”吕泊远顿时精神了，“那就是在卧室里！我去看看！”

叶修站在客厅的中央，不住地踱步、四处打量着这个布置得让人十分压抑的空间。

“小周你有什么想法吗？”叶修轻声问。

周泽楷站在叶修的身侧，借着大衣的掩护，去捏了捏叶修的掌心，“暂时没有。”

男人笑着侧过了头：“那我们来玩一问一答好不好？”

青年闻言，明目张胆地与叶修十指交缠了，他微微颔首，腼腆一笑：“好。”

“你晚上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喜欢大开灯光吗？”叶修问。

“不，”周泽楷摇了摇头，并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那莫双彦呢。”

叶修仰头看着客厅以及吊顶上那多于正常数量的灯，揣摩了片刻后答道：“莫双彦会。因为灯光会让她的多疑无所遁形，夜晚中如果有什么意外的响动，她能够第一时间确认来源，确认自己是安全的，这种变态的危机意识甚至让她在自己卧室的门上都装上了广角猫眼。所以莫双彦晚上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一定会大开光源。那我问你，你认为莫双彦喜欢光吗？”

随着叶修抛出问题，周泽楷的目光移向了落地窗那厚重的窗帘：“不喜欢。”

显然叶修也注意到了这点，“对，不喜欢。莫双彦家所有的窗帘都是双层加厚，能够有效的营造出一个黑暗又安静的空间。”

话及此，叶修和周泽楷忽然福至心灵地对视了一眼。

周泽楷松开叶修的手，动作迅速地把所有的窗帘全都拉得严严实实的。而叶修则是大步上前至玄关，按下所有灯光的开关。

霎时间整个空间灯光的大亮，周叶二人再次回到客厅的最中央。两人仔仔细细地环视这整个暗色调的空间，片刻后，两人齐齐指向了靠阳台处的小吧台。

叶修坐到了那个位置上，才发现这个看似平常的阅读小吧台，巧妙地利用了视觉空间，和书架、摆件的遮挡，形成了整个客厅中最暗的地方。

“小周你来看。”叶修的脸色凝重。

这一阵动静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力，其他人不禁合围了上来，连声问道：“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而周泽楷进入了这个小空间后，当他降低到与叶修同样的高度和同样的角度，他的视线也同叶修一起，落到了同一个方位上。

“一字隔板上的摆件！”

霎时间二人异口同声。

其余人齐齐转过头，望向餐厅桌边墙上，那貌似是装饰常见的装订在墙壁上一字隔板，以及上面摆放着的日本侍女样式的一组十二个套娃。

孙翔这个暴脾气反应最快，上前把所有的套娃都拿下来翻倒在了餐桌上。方明华要了一把镊子，落后孙翔一步来到餐桌前，拿起其中一个娃娃，从底部的小孔将长镊子伸了进去，片刻后抽出了一大团白色的白色纤维。

“这是？！”方明华一阵惊疑。

叶修和周泽楷已经来到了桌前，他们从吧台处拿来的一团白色的毛线团。

“应该跟这个是一个材质的，如果我猜得没错，莫双彦用毛线团，织成了一对对手套，在犯案之后又拆解成线团，塞进娃娃里。”叶修问包子要了一个证物袋，“把娃娃里的线都收集起来，不出意外，我们能找到受害人的DNA。”

又熬了一个夜，当技术科从那些毛线团中提取到了七个不同的DNA，并且其中三个与数日前遇害的董母子及楼上的孕妇成功匹配上了之后，所有人在松了一口气之余，不免都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这一次莫双彦被步步紧逼，从而频繁犯案，那抓住她的犯案马脚，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那未被侦破的四个陈年惨案，又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真相大白于世？那些因为无厘头的原因，就痛失家人的死者家属，又要历经多少悲恸才能得到安慰呢？

周泽楷写完了结案报告，拿到了办公室旁的行军床旁坐下，拍醒了上头正在睡觉的叶修，让对方签字。补觉补得云里雾里的叶修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支笔，在法政部提供的物证资料的负责人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呢？”叶修打了个哈欠，顺势把头搭在了周泽楷的肩膀上。

周泽楷伸手在叶修的裤腰处若有似无地撩着：“你呢？”

叶修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转而问周泽楷道：“我是不是没有跟你承认过，这几年我还挺想你的，但又怕教坏你了。”

周泽楷的心暖成了一滩春水，他低头，视线刚好落在叶修低敛的纤长睫毛上。他“嗯”了一声，他这些年的耐性变得很好了。从一开始只懂得固执地表达自己情感的毛头小子，变得会为两个人的将来谋划了。他懂得了更好的获得，是需要韬光养晦的退步的。

不是这几年的克己，他还永远是那个将爱与责任分割的天真少年。

所谓欲擒，故纵。

“还跑吗？”青年低头去舔吻男人的唇片。

叶修没想到这个时候周泽楷还惦记着问这个，忍不住乐了出来，“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