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有雨

 　　17.

 　　事情果然如张新杰所料，非法入侵并恶意损毁叶修家的歹人没那么简单就能被逮捕归案，哪怕警方和受害者都心知肚明，这歹人十有八九就是近期与叶修产生龃龉的病人家属，林志远，但也依旧奈何不了他。现场没有留下直接性指向证据是其一，顾及到叶修的名声则是其二了。

 　　现今自媒体力量强大，给了低层百姓伸张正义途径的同时，也有一定程度的弊端。许多爆料良莠不齐真假难辨，但公众难以分辨筛选。且世人大多同情弱者，又容易被纷纭的新信息扰乱视界。在这样一个造谣容易辟谣难的世道，林志远病人家属的身份就是天然的保护色。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类林志远这等加害者哭两下鼻子，公众舆论扭转也并非没有先例。更何况现在还没找到直接证据，怕是稍有动作就能被林志远拿来做文章。

 　　别无他法，只能部署警力，从秘密跟踪观察林志远开始，以期能有意外之喜。

 　　一月里的H市越发寒冷，冬雨下了将近一周，冻得人腮帮子都是绷着的。叶修下了班，站在楼下愣了两分钟才回过神，是了那小子说了自己今天有考试。一旁经过的小护士笑嘻嘻问叶修，今日怎么不见小表弟来接。也不怪科里的姑娘这般问，这些日子周泽楷坚决贯彻了韩文清当日顺嘴的一句提醒，不让叶修落单，日日到医院报道，比正经儿上班的还勤快。

 　　叶修顺口回小护士：“他约会去了呗。”说着叶修逮了个研究生，打算强行蹭人家伞到地下停车场入口。

 　　“啊？”小护士嚎了一声，“咱小表弟交女朋友啦？不是吧？叶哥你也不管管，他还小呢！”

 　　叶修闻言就笑了出来，虽然他性取向不是姑娘，但大部分时候，叶修还是觉得姑娘挺可爱的。“又有你什么事儿啊？一口一个咱小表弟的？”叶修笑着挤兑。

 　　小护士分了两个塑料袋给叶修套鞋子，还不忘挤到叶修身边跟叶修八卦：“叶哥，跟你偷偷打听个事，我听说刘博和陈博要离开科室，真的还假的啊？”

 　　叶修神色未变，他绑紧袋子口，站起来一步淌进了雨里：“许是人家有更好的发展呢。”小研究生没跟得上趟，这会儿手忙脚乱地张开伞，跟上叶修的步伐。

 　　小护士她张口就想说不可能，科里谁好相处谁端架子，护士们门清着呢。就那刘皓和陈夜辉，表面高知人士，涵养脾气都极好，但接触多了谁不知道最在意等级最端着架子的人就是他们？就这俩人，舍得131的一切？真是主动离开求发展，小护士就把自己头拧下来当球踢。可她一抬头，瞥见雨中叶修冷然的侧脸，就再难张口了。

 　　叶医生脾气好、平易近人，谁都知道。

 　　可越是脾气好的人较真，就越让人心底发憷。

 　　叶修较真了。

 　　刘皓和陈夜辉调岗，的的确确是叶修的手笔。

 　　过去叶修能够对这两人的排挤和针对一笑置之，不过是尊重人各有志罢了。叶修承认在医护这个行业中，有人勤恳学习一心救死扶伤，亦有人汲汲营营渴望地位声明。叶修了解，并接受了这样的行业现况。在医德无碍的前提下，叶修尊重别人的选择。

 　　可是这一次，刘皓与陈夜辉的行为真的触及到了叶修的底线。或许这条人命不能算在他们头上，或许就算少了这一番折腾，这位重症病人终究是抵不过凶悍的病情，逃不过死神吹响的号角。可谁又能保证，刘皓和陈夜辉对叶修的例行倾轧，不是夺去这位病人百分之一生存可能的罪魁祸首？

 　　叶修鲜少有后悔的时候，但如今他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他后悔低估了刘皓与陈夜辉个性中贪婪和膨胀的可怕。

 　　即便不能立即让这二人付出代价，叶修也无法容忍他们继续在临床一线工作。既然这二人中意钻研，叶修就给他们一个更适合的岗位，看是他们钻出一个名堂来得快，还是处处碰壁后郁郁不得志来得更快。

 　　这还是叶修第一次亲自动用所谓人人艳羡的家庭背景，着实好用，但也足够无趣。许多关节需要一一疏通，客套、虚伪，所谓的人情往来就真的这么好吗？叶修是真的有些想不明白了。

 　　或许这段时间唯一能算欣慰的，就是周泽楷那小子安分了许多，不再提夜色那晚发生的事情，继续做乖巧的小表弟。叶修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只在周泽楷家住了一晚，但饭点还是每日报到，馋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叶修看不得周泽楷一言不发盯着自己可怜巴巴的表情。

 　　今晚没饭吃，叶修坐在驾驶座上发了十分钟的呆，然后就接到了吴雪峰的电话。

 　　“小队长，出来吃饭吗？”电话那头吴雪峰的声线像是捂热了的玉。

 　　叶修从前就很喜欢对方声音给自己带来的触感，仿佛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饶了我吧雪峰，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真喝不动了。”调走刘皓和陈夜辉，是叶修亲自托到吴雪峰头上的，这些天吴雪峰没少带叶修走关系，都快把叶修喝怕了。

 　　“今天不喝酒。”吴雪峰失笑，补充道，“就我们两个人，单独吃个饭。”

 　　“行啊。”说着叶修就发动了车子，“吃我家楼下的那家东南亚餐厅行不行？”

 　　吴雪峰那厢好似也发动了车子，“行的，那我们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叶修转动方向盘汇入了车流，这次处理刘皓和陈夜辉的事情，倒是让叶修联系上了多年未见的吴雪峰。一开始托叶秋找关系的时候，还想不到H市新来的卫生局领导，会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好友。

 　　雨天路滑，前锋路段发生了一起小车祸，叶修和大部队一起，堵在了回家的半道上。想起些许陈年旧事，叶修有些馋烟了。

 　　吴雪峰之于叶修，是不同的。

 　　说是年少时照拂自己良多的兄长也好，说是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的损友也罢，吴雪峰曾参与了叶修最年少轻狂、也最飞扬肆意的那段时光。区别只在于吴雪峰最终没能扛得住家庭的压力，父亲的病故让吴雪峰放弃了许多东西，包括梦想、包括性向。从医学院退学离开那天，吴雪峰笑着对叶修轻描淡写，说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转头离开时秋风扫落了一地的枯叶，叶修那天并不知道吴雪峰是要出国，谁曾想再见面已是今年。

 　　迟到了半小时，叶修到东南亚餐厅的时候，吴雪峰已经点好了菜，摆在叶修座位面前的，都是叶修爱吃的。

 　　“也不知道你口味有没有变，但我点都点了，不合口味你也将就着吃吧，总不能浪费了吧。”吴雪峰说着话时眼睛都是笑着的，他拿起桌上的温毛巾递给叶修。

 　　叶修笑眯眯的接过毛巾，此刻若有熟人经过，定会发现餐桌两头的男人笑起来，眉眼间竟有一分神似。与样貌无关，是他们二人的气度，与为人处世那一份豁达。不过是吴雪峰儒雅些，叶修慵懒些罢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正式的说一声好久不见？”吴雪峰举起了杯子。

 　　叶修无奈，他要耍赖了：“不是说不喝吗？坑我玩的啊，我走了啊？”

 　　“啧，”吴雪峰反驳，“你好歹闻闻你那杯子里是不是酒再说话行不行？”

 　　叶修这不是喝怕了嘛，闻言才慢吞吞地伸手摸杯，一闻果然是果汁。

 　　两人多年未见，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可时光也荏苒，他们再不是当年可彻夜畅谈的半大小子，身上压着担子，怀里揣着责任，放纵是一场梦，肆意更是梦一场。

 　　叶修看了看时间，捞纸巾擦嘴道：“行了今天便到这吧，明天你还要上班的吧，就算当领导了一身酒气也不好。”

 　　吴雪峰不以为然，“就这点果酒能影响什么？”但还是依言放下了酒杯。

 　　出了餐厅，叶修对吴雪峰挥挥手说再见，被吴雪峰抓住了手臂：“我送你吧。”穿上大衣，收敛了笑容，吴雪峰又是矜贵的领导模样。

 　　叶修懒得挣开：“送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姑娘，再说了两步路的距离，还能丢了不成。”

 　　吴雪峰拽着人往前走：“你也说是两步路而已，我送送你又怎么了？”

 　　叶修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在二居室被毁了之后，叶修就搬到了秋弟弟闲置的一套房子里。这房子的档次和叶修的就不一样，小区内环境跟贵族花园似的，据说还有好些个大明星住这。这般幽静的环境，最适合推心置腹。

 　　也正是叶修不想要的。

 　　果不其然，到了楼下的时候，吴雪峰张口就来了句“对不起”。

 　　叶修无奈：“干嘛啊？雪峰明知道不擅长应付这个，你是不是嫌我找你办事儿烦了，诚心要把我吓跑啊？”

 　　吴雪峰叹气，不给叶修岔开话题的机会：“不指望你说什么好听的，你就听我说就好了。我是诚心想说一句对不起，当年没能顶住家里的压力落跑了。还为了心理没负担，跑到了国外去。是我不好。”当年不比现在，他们曾一起豁出去的争取自己爱人的权利，但在更多人的眼中，不过是吃饱了没事干撑的，终有一日会对家里妥协。吴雪峰的离开，不吝于落实了许多人不屑的猜想。也可想而知，独自坚持的叶修会承受多大的压力和非议。

 　　“这事你不用道歉，你也不想的。”叶修把话说开了，“你最不该的不是出国了也不告诉我，完事儿了还不联络我吗？”

 　　吴雪峰笑了，他开口前就知道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复。“那行吧，我这不是负荆请罪来了吗？”吴雪峰错身叶修一步，站在台阶下张开了怀抱，“抱一个呗。”

 　　叶修嗤笑，迎上去结结实实的给了吴雪峰一个拥抱：“叶秋说你要结婚了？”

 　　吴雪峰笑着叹气：“哎别传谣了啊，我还不想祸害姑娘呢。”

 　　和吴雪峰告别后，叶修一身轻松地往电梯的方向走。

 　　“你回来了。”周泽楷的声音响起，叶修差点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一抬眸，就见提着保温盒的周泽楷坐在一楼大堂的沙发处，目光深沉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叶修本能的觉察到了危险，开口有些小心翼翼：“你不是说今晚考试吗？怎么有空过来了？”

 　　“看来你是吃了。”叶修电话没接，周泽楷找不到人，便坐在大堂等了一个多小时，没想到还能看到叶修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的走回来，末了还抱了一个。

 　　周泽楷站起来，身上气势着实有些骇人，他走到垃圾桶旁，眼睛都不眨地就把手里的保温盒扔了进去。

 　　“哎！”叶修没弄明白这小子发什么疯，正想制止周泽楷的时候，就被一脸阴沉的青年拖着上了电梯。

 　　青年的力气极大，蛮横起来两个叶修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拽着叶修，摸出钥匙推开门，将人按在沙发上，一串动作一气呵成。叶修被颠得胃有些难受，饶是脾气再好这会儿也有些上头了，“你干什么？”

 　　周泽楷单膝跪在叶修双腿之间，他俯首在叶修的颈间，闻到了对方身上明显属于外来的男士香水气味后，青年的施虐欲越发暴动：“是不是我太乖了，让你忘了我也是个男人？”

 　　叶修被制住双臂，身处劣势的情况下，他也不恼。他舔了舔唇，一副你奈我若何的模样：“我说了，你不是我的菜。你现在把手放开，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周泽楷眸色更深，他道：“你喜欢老的？老的够劲吗？”

 　　不等叶修回答，青年俯首一口咬在叶修的唇上，他又道：“你喜欢小的？小的有比我更好的？”

 　　叶修几乎要被气笑了，可他不能否认，青年这般，倒是比乖宝宝模样带劲儿多了，“你够野。”叶修哑声回应。

 　　TBC.

 　　高亮：没有吴叶注意！

 　　小狼狗啊，咬人可疼了。——糯米

 　　今天的小狼狗研究专家糯米老师！是不是！超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