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信邪 卷一(08)

   @花楚酒霖 儿子,你的一句想看,爸爸我挑拣了一个小时的G词。我觉得还不如跟去年一样送你个体重秤得了(闭嘴)

  生日快乐儿子!爱侬



  08

  

  互市每隔两年召开一次。以小型珍奇文物展的名义,在这边陲小镇召开。各大门派也会趁此机会,交易或悬赏珍奇法宝。

  叶修的千机伞,就是在互市里淘的。当年关榕飞初到互市,口称自己是隐退多年的墨家传人,还拿了一件号称刀枪剑戟、破阴渡阳,无所不能的攻击性法器,差点被旁人打出互市。

  入夜后,叶修一边和周泽楷说着自己当年在互市的趣事,一边带周泽楷出了门。

  小镇寂静得仿佛与这个时代脱节。八点一过,整个镇子就静嗖嗖的。镇子特有的号鹄三三两两地蹲在电线杆上,成年男人拳头大的鸟头随着光影的挪动,几乎是在三百六十度的扭转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啼叫,像足了老妪沙哑的咳嗽。

  镇子的东头有一条河,寒冬腊月里的,河水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过了那道传说有千年历史的四驾宽的石板桥,对面的阔地——旧时的打谷场,就是这次文物展的场地了。

  村民不知这文物展里的猫腻,他们只道白日里文物展里的老板们闲得都能打瞌睡了,也不知他们能不能挣够来回的路费。殊不知在夜晚的时候,这些老板们个顶个的精神抖擞,随便出手一件叫得出名的法器,便是常人不敢想的天价。

  “这桥有障眼法。”叶修带人上桥,示意周泽楷看那头黑灯瞎火的打谷场。

  下一刻他拉着青年的手,朝前迈出了一步,眼前的景象骤然变了,打谷场那头的简易帐篷里人声鼎沸,许多穿着奇特的人在各个摊位中穿行,高声砍价的有,卖力吆喝的更不少。

  似是知道青年在想什么,叶修自然而然地就为青年解答道:“障眼法要堪破也不是简单的事情,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村民闯进来过,但对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来说,他们只会在打谷场的外围一直一直打转,而无法进入到内里,也就是老人们常说的鬼打墙。少有天赋灵根尚佳的儿童能误打误撞入内,但因年纪的缘故,跟家人说了,家人也以为是小孩子的异想天开。”

  说到这里,叶修偏头促狭地对周泽楷眨了眨眼睛:“好些个大人经历过的鬼打墙传开了,有些个胆大的不信邪来试过几回,结果却是传得越来越玄乎,这些年下来,八点过后村民都不大敢出门了。倒是方便我们行事了。”

  互市的门口有小贩扛着一扎类似冰糖葫芦的东西,见到叶修对方就笑开了。“哟叶神呐!几年不见,您这是收高徒了?来串糖葫芦不?”

  叶修笑骂道:“去你的,我收个跟自己年纪相当的徒弟?那到头来老了相互伺候推轮椅是吧?”

  小贩听叶修这么说笑得不行,向来师徒如父子,一来是入行要趁早,而来便是老来也有个依靠,不说伺候床边榻前,现在新时代了也不兴这套路了,但总归要有个人逢年过节给祖师们上把香吧?

  “那您还来不来糖葫芦?”小贩笑得肚子都疼了。

  叶修上前了两步:“要,来一串。”

  小贩麻利地摘下一串最大的,递给叶修:“好嘞,承您惠顾,一文钱!”

  叶修从抛出一枚五帝钱,小贩眉开眼笑地接过。

  糖葫芦被递给周总裁的时候,向来经手大项目的周总对这个价格产生了巨大的怀疑,一串糖葫芦一文钱?五帝钱?且不说叶修手头上的铜币品相都那么好,现在就是一枚瑕疵的通宝都值好几百,就换一串葫芦?

  叶修看周泽楷神色便知他在疑惑什么,他替周总剥开糖纸:“这可不是普通的糖葫芦,八神果酿的,常人吃了健体清心,行内人吃了也多有裨益,值得这个价。你快吃,对你好处可大,要不是常人不能多吃,我能把那一打都给你买下来。”

  周泽楷咬了一口,果子的清甜味道立即霸道地占满了口腔,不提其他作用,单这口感就加足了分了。

  期间周泽楷好奇互市流通的货币,叶修给他解释道:“其实我们不太爱用钱,因为钱对我们来说就是个数字,大部分千年门派流传至今皆是世家大族,就以王杰希举个例子,王家祖上是给帝王看病炼丹的,不提底蕴多深厚,单看老王现在给人看一次面相就得收一套别墅的行情,你觉得他们王家会缺钱吗,还想要账户头多俩零吗?”

  周泽楷想到王杰希给自己看的手相,有点沉默了,心想自己是不是欠了人钱。

  那头叶修还在解释:“相反的,像五帝钱这种世间流传量大,又能当灵力载体用的,拿来流通就再好不过了。其实不限于五帝钱,不少老物件都能当载体用。比如玉佩啊、镜子啊、铜剑等等,可是这些的价值参差不齐,要不然也轮不到五帝钱来流通。”

  “如果世间有流传,唐宋明的铜钱也不会比五帝钱差,说不得会更好。因为五帝钱之所以能够作为载体,实际上是人民信仰的凝集,一个好的时代,臣民对领导者是具有天然向心力的,这些向心力会被封存在帝王功德碑、城门沟渠、流通铸币等等里头,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历史上有过不少朝代比五帝时期更加辉煌,如唐太宗、宋仁宗、明成祖,只可惜他们身处的年代,更加流行以物易物,现存的货币也不过兑换银铜的纸制交子宝钞,不耐保存。”

  周泽楷听得津津有味,这体验对他来说,不可谓不新奇。

  “到了。”叶修领着周泽楷,在一个人头攒动的摊位前停下。

  见是叶修来,围观群众给叶修让出了一条道,还有人暗自叹今年自个儿好运气,居然能看到行走的锦鲤现场开石,说不得今年运数就起来了呢!

  听到这里,周泽楷着实忍不住了:“你是行走的锦鲤?”

  叶修冲周泽楷挑眉一笑:“哪能啊,我也就开过几块帝王绿。我若是行走的锦鲤,你就是金光灿灿的貔貅,来吧周周,让在场的凡人们颤抖吧!”

  周泽楷:……

  摊主见了叶修就想逃,苦着脸喊道:“哎呦叶神,我真的是小本生意,你就放过我吧!”

  叶修笑着去踢对方的凳子:“今个儿可不是我开,也不是我选,喏,我后头这位大金主,你有什么好胚子尽管拿出来。”

  一听不是叶修自己相石,摊主立刻就来劲儿了,也不指使伙计,自己从货架后头,拖出了一排九个小箱子。

  “近年行情不好,我手头上就这几个还像样的,老规矩交钱相石,承您惠顾,亮耳目一件。”摊主高声喝道。

  场边立刻就叽叽喳喳了起来,有人不平出言道:“老常你是越来越坑了啊!就这不包种不包形的,你也敢开口要一件亮耳目!”亮耳目这又是行内话了,指有来路的老物件。

  老常被这般指摘也不恼,他乐呵呵地道:“诸位都是有行家里手,我老常可不是拿不出水的东西在坑害人,就算开出来不是自己想要的,拿到外头拍卖行里挂售,回个本还是不难的。”

  道理没错,但谁人不知回本事小,亮耳目难寻?况且出水也要看成色的!

  叶修那头爽快地交了东西,转头对周泽楷说:“去吧,看哪块顺眼挑哪块,相信自己!”

  周泽楷倒也习惯了叶修的没正形,他上前去端看这九块形状大小各异的原石。从前周泽楷身边不乏喜爱赌石的,方明华就是个中行家,周泽楷倒也习得皮毛,听人讲解还好,自己跳着实吃力。

  索性便不看了,周泽楷伸手一一戳了戳这几个石头,最后挑中了一块中规中矩的。

  “就这个了?”摊主确认道。

  周泽楷淡然点头,径直走回了叶修身旁的位置坐下。

  叶修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我来开。”

  他走到寻了张矮凳,就地坐下,接过老常手里的石头,修长的手指拨弄几下,竟照着中线,一刀到底。

  围观诸人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却见第一刀下去,并无出绿!

  “哎!”周围响起了一片叹息声,纷纷表示叶修这回儿是交学费了,怎能让主顾自己相石呢?门外汉岂懂风水门道?这中线一刀不见绿,水头要不四散要不就在旮旯里,能有甚好品相?

  就老常拿出来的这九块石头,但看便知是宝地孕养出来的,切开定有水头,只是也瞧不出哪块水好,更遑论与自身需求相当了,有些老板要纳财、亦有人求安家,赌石玩的就是心跳。

  叶修切完一刀,回过头来笑嘻嘻地问周泽楷:“金主,下一刀切哪儿?”

  金主正吃糖葫芦呢,见状比了竖着一刀的手势。叶修回了个ok,提刀就要切,这次连摊主都看不下去了,叠声阻拦。叶修无动于衷,并对老常比了个手势表示:“我建议你回头认清我的金主,以后他来,也不要给他相石。”

  老常闻言一惊,赶忙回头看周泽楷。

  这头叶修果断下刀,满堂惊呼。

  只见再这刀下去,石料中大小相近、颗粒饱满的墨绿色小翡翠彻底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如满天繁星,又似璀璨的萤火。

  帝王绿!

  饶是早有心里准备的,这会儿也难免叹一句:“你运气是真的很好。”不是成块的大翡翠又如何,法器讲究天然,这粒粒大小相近的小翡翠,做成念珠,又岂大翡翠能比的?叶修想给周泽楷找的,恰好是类念珠的护体法器。

  叶修动作麻溜地把石料里的翡翠分离出来,整整齐齐地十九颗,“你在这等我五分钟?我去旁边给翡翠钻个孔。”周泽楷顺着叶修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头人更多,听闻是有佛门大师现场卖手艺。

  “好。”周泽楷才不去人挤人,他问叶修要了一把铜钱,坐在了临河的糖水铺子,点了两碗槐花糖。

  糖水铺子的老板娘正是火车站斜对面那家云吞铺子的老婆婆,她一改先前的老态,这会儿端着糖水的托盘,走路跟风火轮似的。

  “哎老婆子认得你,俊俏的男娃子。”老婆婆南方口音很重,“你的槐花糖,不够甜还可以加蜂蜜。”

  周泽楷冲老婆婆笑了笑,特地从一把五帝钱中找出一枚雍正通宝,乐得老婆婆老脸笑成了大波斯菊。

  互市热闹极了,但又因小镇过分安静,此刻的热闹便显得宜人了起来。临河的风吹散了人群熙攘的烦躁,槐花塘的甜也恰到好处,周泽楷给叶修留了一碗的,只是距离叶修说好的五分钟,还剩三分钟。

  “嘿哥们儿,这是你掉的不?”邻桌有人结了账,经过周泽楷时,冲周泽楷问到。

  周泽楷低头,看见了地上散在的五六枚铜钱,冲旁人道了声谢便弯腰要捡起。刚掂量上手,周泽楷就发现了不对,这不是五帝钱,他刚想扔开,耳旁就响起了唢呐吹弹的声音。

  “——咿呀!逢丑年冬月里,战事起哩,儿郎保国兮,家家后继空空!”

  面上涂得惨白,又用墨笔勾出了五官的神婆一身宽大衣袍,站在绵长队伍的最前头。小镇的百姓们捧着排位,低着头跟在神婆身后。

  周泽楷一动,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无形的束缚住,四周围都是锁链拖沓在地上的刺耳声音。

  “恁个好儿郎,怎么能不归乡?”神婆继续唱着,身侧传来了哭声。

  “某便知阿耶做的是错的。”身侧有人哭了出来,他的脚是跛的,“某两个哥哥都死在徭役里,家中便剩某与幼弟,阿耶说不求改换门庭,只求留得一对兄弟照应,他死去也能闭上眼。但如今便是亲手打断了我的腿,躲过了徭役又如何?还不是去奠桥神,接落叶归根。”

  更有人大声哭喊:“某是保长家的郎君,你们怎敢对我这般?阿耶!阿耶!我不要去奠桥!我不逃徭役了!不逃了!我现在就去充军!”

  “是啊,不逃了!我们不逃了……”

  “他们战死岂是我们的罪过!至多将我们充军罢,怎能那我们去奠桥?”

  周围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可前方捧着排位的百姓自始自终没有回头。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桥边,周泽楷被一股巨力束缚在队伍中,不得挣脱半分。

  桥头有个石碑,周泽楷依稀只能辨认出去年冬,徭役的壮丁们无一生还,连尸骨也寻不回。客死异乡,下辈子便入畜生道。为了将家人生魂接回,小镇的百姓们决定建一座桥,至于这奠桥的活物,便用当时逃丁的那些人罢。

  神婆端着一碗浓浊的米水,手上的柳条挨个拂过要奠桥的人的脸,再灌下一口米水,当是阎王殿里也无法开口诉冤。

  轮到周泽楷时,神婆的动作顿了顿,她将柳条别在耳朵上,寸长的指甲提起周泽楷的下颌,“嘻嘻嘻,恁是谁家郎君?怎生如此面熟。”

  周泽楷还未想好对策,围绕在周泽楷身边,先前还在啼哭的人突然齐齐转过头来,他们面目腐烂,脓血横流,冲周泽楷挤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嘻嘻嘻嘻,是我们抓来一起奠桥的。”

  “一起,奠桥吧。”




  TBC.

评论 ( 13 )
热度 ( 228 )

© 阴天有雨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