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有雨

 　　35

 　　午后的异国街头充斥着慵懒随行的他国风情，一觉睡成留守儿童的周叶二人，无奈之下只好驱车到市区，找到了这么一家颇具格调的咖啡厅打磨时间。

 　　昨夜叶修醉酒，又胡闹了一番，此时仍有两分上头，他单手撑着额角，整个人半窝在椅背上，指使着小表弟帮自己把水果奶昔里的凤梨都挑出来。

 　　切碎的凤梨裹着芝士奶泡，几乎要溶进奶昔里。但小表弟好乖，握着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往外扒拉，认真仔细得便是跟叶修做毕业论文实验时也相差无几了。

 　　“你这么乖我都不忍心挑食了。”叶修托腮含笑。

 　　周泽楷斜睨了叶修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叶修这客套话，就跟自己昨晚在床上说的那句“最后一次”似的，信半分你都输了。论挑食，叶修不是针对谁，周泽楷见过的所有人都是叶修的弟弟。

 　　这毛病显眼到，偶尔周泽楷都会怀疑，自己当初是怎样套上了八百度的滤镜，滤过了叶修的诸多小毛病，只留下成熟稳重和温和坚韧的优点。

 　　挑完凤梨的奶昔已经软塌失去了口感，叶修毫不介意，接过便是一大口。周泽楷见状，漾开了一个几不可查的笑容，日光斜照，角度刁钻得似乎青年的眉眼飞出了一只纸鸢，刹那间窜得极高极远。

 　　叶修因这笑容，心情登时郎阔了无数。正当他想开口，再与青年多说些什么，去宽慰对方已然僵冷和充满仇恨的心灵时，一个身材矮小、微微有些发胖的女生上前了，她满是小雀斑的脸上洋溢着甜腻的笑容，举起了一幅画在周叶二人面前展示。

 　　白纸之上是两个英俊男子的素描画像，画面里年纪稍长那位懒散地靠着椅背，眼神丝毫不加掩饰地注视着正低头搅拌着奶昔的青年。饶是叶修这个当事人初见时都不忍愣了半秒，原来在周泽楷为自己挑拣凤梨的时候，自己竟是这般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的吗？

 　　“50，”雀斑小姑娘用蹩脚的英文告知周叶二人这幅素描的价钱，期待的目光忽闪忽闪的。

 　　叶修失笑，刚想细看一番，身侧的青年就果断掏钱买下了。

 　　雀斑小姑娘登时笑容灿烂，似是海瑟薇庄园里大面积的向日葵，充满了朝气与活力，再仔细望去，还有一些不应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天真无邪。她细心地卷起用画筒装好，交到周泽楷手中时，动作里还有几分童稚。

 　　旁桌的也是华人，早前便注意到了容貌姣好的周叶二人，方才的动静算是为他搭了个台阶，这会儿便自来熟的笑着搭话道：“刚才卖画给你们的算是这一片的名人了。”这人的中文腔调有些奇怪，示好的神情里也还有几分打量。

 　　见对方好奇的目标是叶修，周泽楷的眸色骤然便沉了下来。叶修面上不显，桌下的手轻轻安抚了周泽楷两下，二人对这自来熟的华人，皆是不搭腔。

 　　对方好似也不需要回应，自顾自地解释道：“她这里，有点问题。”说这句话的时候，这男子用修长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处。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他做起来时眉眼间却充满了狎昵的暗示。“你们应该是她有史以来最大方的客人。”

 　　叶修哼笑了一声，说不上多客气，但与他身侧目光已经凝成冰的青年相比，已和善太多。

 　　“抱歉，我或许有些唐突了。”男子耸肩，“但是刚才无意间瞥了你一眼，觉得我们应该是一类人。我想和你交个朋友，有些本地人才知道的好玩的地方……”话及此，他还转头冲周泽楷笑了笑，“如果你的弟弟想去开个眼界，我也可以带去。”说这话时，男子的眉眼里有一丝笃定。

 　　周泽楷怒极反笑，不等叶修开口说话，就附身凑去，在叶修唇旁留下一个吻：“他哪也不去。”话是对男子说的。

 　　男子为这阵举动惊愕，念叨着一句omg，好久都没能收拾好自己外露的情绪。“好吧，很抱歉。我看走眼，打扰你们了。”对方性格也算洒脱，果断道歉后不再纠缠，走回了还有朋友等待的那桌，冲关注着情况的朋友们耸了耸肩，表示了自己的失败。

 　　那几个朋友显然也是所谓的与叶修一个圈子的人，听闻自己的同伴说了些什么后，都有写不可置信地朝周叶这桌望了过来。

 　　“正常。”叶修抿了两口奶昔，冲周泽楷说道，“你看起来没同类的味道。”

 　　周泽楷抿着唇不言语。

 　　叶修一眼便知，小表弟这是不喜。只是不知他是不喜自己被人搭讪的占有心态，还是不喜这圈子稀松平常的轻佻。

 　　“小周，”叶修思忖了许久，还是决定开口，“我认为我们的感情……”他决定对自己的笑脸人推心置腹一番，尽管这不是叶修为人处世的风格，可他愿意为了周泽楷将就。去安抚青年的近似病态的占有欲，去改变他惯来的防备和冰冷，哪怕只是一点点。

 　　周泽楷在这一瞬是有一丝的惊慌失措的，他有些害怕从叶修口中听到真实的自己。只是这个害怕并非自己不敢面对，而是一种如同孩童般掩耳盗铃的天真。只要不从叶修口中说出，他就仍是叶修最喜欢的乖巧温顺的小弟。

 　　或许是注定他们二人要受这许多蹉跎，干扰故事走向的陀螺应运而生。

 　　——周泽楷的手机响了。

 　　青年恍如挣脱了什么温柔又可怕的蛛网牢笼，他甚至无意间将桌面的杯子扫落在地，只为了紧紧攥住震动不已的手机。

 　　许多年后，周泽楷仍会回想起这个时刻，他问自己是否做错了选择。如果自己当年听叶修说得多一些，再多一些；如果自己不将过往保护自己和母亲的坚硬视作为希望，是不是后面再没有那许多故事发生了。

 　　也不至于浪费那好多年。

 　　原本可以紧紧拥抱对方的好多年。

 　　只是这世上从没有如果。

 　　这一刻的周泽楷攥紧了手机，对叶修露出了一个勉强而又僵硬的笑容。

 　　叶修终于是笑了，他松懈了不知不觉挺直的脊背，惫懒地窝回了藤椅：“先接电话吧。”

 　　“好。”周泽楷下意识点头，握着手机往外走。

 　　小广场上许多卖画的，还有许多买画的。今日阳光正好，还有金发碧眼的小孩儿支棱起招牌，去卖面包屑给游客喂广场上的鸽子，来筹措自己买玩具的钱。

 　　整点到了，小广场响起了八音盒转动的清脆声音，中央喷泉池喷射出了沁凉的水柱。原本还在啄食面包屑的和平鸽被惊扰，蜂拥而起，飞向了天际。

 　　一滴水滴落在了周泽楷的脸颊，又迅速滑落。他这才如梦初醒，望向了自己攥着的手机，原来陌生号码的那头早已因为无人接听挂断。

 　　TBC.

 　　糯米：没想到吧.jpg

 　　小狼狗班经历漫长的修课后，现在重回正轨。不能保证更新频率，受伤了将近三个月，工作压了一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