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叶医生(上)

>中元合志稿子,偷跑两段出来

>CP过后放完,因为好像还有十本会在cp上和大家见面

>周叶only



1.

 

冬日里的阴雨绵绵比下雪还让人难受,一连下了大半个月,叶修觉得自己骨头都发毛了。也托赖这雨的福,他们骨科近半个月收的病人好歹少了广场舞叔叔阿姨扭伤脚摔疼手这一广大群体。但这雨也邪,最近送来附院的车祸病人涨了个翻倍,虽说大部分都是小磕碰,打个石膏再不济就开个刀,但总归是工作量。

又是一日上手术台到晚上十点,叶修抻了抻酸痛的胳膊,拒绝了一帮咋咋呼呼的研究生叫火锅到科室吃的请求,这鬼天气唯有抱着笔电躲进被窝打游戏才是王道。套上懒人在毛毛雨天气必备的冲锋衣,叶修盖上帽子一路小跑去职工停车棚,道上还踩了一脚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只差没摔个狗吃屎。站稳身子后,叶修松了口气,心到自己运气好,不然这一摔可不得顺着楼梯滚到负一楼太平间门口啊?

现在的附院是七几年那会儿落成的,当时觉得好大好浪费的一块地皮随着时代的发展,医疗资源需求的扩大而变得拥挤不堪。虽说之后也扩建了两次,但依旧堵不上需求的缺口,住院大楼起了一栋又一栋,病人还是连走廊加床都住满了。在地皮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医院职工的停车棚,只好被规划到太平间那栋楼,也就是101楼前头那块空地。这样也正好,反正他们干这行的也不是很忌讳这个,而且由于靠近太平间,也没病人家属敢和职工来抢这紧俏的停车位。

叶修看了老半天自己踩到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半晌都没看明白。

昏暗的灯光下只能依稀看到暗红色的一小块,躺在积水的地面上,不知道被多少个人踩踏过,失去了原来的模样。叶修嘟囔着,轻车熟路地跑去检验大楼的角落里找到护工阿姨藏起来的簸箕扫帚,把这东西收拾好。

把清洁用具归位的时候,叶修又听到了沿着地面那一列的负一楼排气窗传来的猫哼一般的声音。寒气无孔不入,叶修生生打了个寒颤,要走时还觉得,今日这些引产儿比以往的都要有力气,哭得都不像被打过催产素,用纸盒装着扔在太平间门口等自生自灭的废婴了。他打住了下去看看的念头,心道忙多了真是疑神疑鬼,下头那地方,除了这种婴儿,那还有什么能呼气的?

这会儿停车棚里也没多少车,叶修很容易就把自己的小电驴给推出来,戴口罩套手套,全副武装刚要走,身后就传来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一块钱。”还带着浓浓的乡音,叶修被唬多了也免疫了,他摘了手套摸兜,半晌后无奈地转头说:“叔我今儿个忘带零钱了。”

转头的时候,老保安已经佝偻着背影,朝停车棚门口的躺椅走过去了。老保安除了腿脚不便,动作还挺利索的,听在医院工作有年头的同事说,其实他才过六十,但满头的头发全都白了,眼皮总是耷拉着的,坐在那儿死气沉沉。

叶修心下叹了一口气,一拧油门就开了出去,还不忘跟老保安道个别:“叔天冷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说来老保安也是个可怜人,这个故事附院大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十多年前,老保安的独子还是附院放射科的年轻医生,那个年代从村里走出来的研究生,可还不多见。但大抵天妒英才,年轻的放射科医生死于一场荒唐的医闹。

村中友人携妻到大城市检查为何婚后六年依旧无子。国人都喜欢走捷径,那村人知道发小在放射科就职,拿到了检查报告第一时间不是拿去给开具报告单的主治查看,而是辗转找到了年轻放射科医生,让熟人帮瞧瞧。年轻医生只看个大概,嘟囔着说好像没啥大毛病。同村人怪道不可能,同他一齐结婚的三年都抱俩了。他来回跑一趟车费都顶一个月收入了,可不能连问题都解决不了。

这样吧,你拿回去给开报告单的医生看。年轻的放射科这般建议,他还多嘴了一句,这句话改变了他的一生。

他说,来都来了,你也去检查一下啊,怀不上孩子也有可能是你的身体出问题了。

刚说完,兜中电话响了,年轻的放射科医生把报告还给村人后匆匆离开,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转身后对方陡然间变得忐忑又怨毒的眼神。

血案发生后,凶手被缉拿归案依旧振振有词,他操着一口乡音说着让人膛目结舌的话,说,我不杀他我今后也没好日子过!他过年回到村里,指不定会怎么大肆宣扬我不行,连自家婆娘的肚子都搞不大。我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但我不能成为全村人的笑话!

让人唏嘘又后怕。

在那次荒唐的医闹过后,附院给了孤苦无依的老保安一份工作,安排他给医院看电驴停车棚。尽管现在电驴已经不如当年稀罕,不需要专人看管防偷,但附院始终没有辞退老保安,只要他还愿意干下去,只要他还干得动。所以其实哪怕是职工停车棚不收停车费,在老保安偶尔主动开口要“一块钱”的时候,附院的同事都会毫无怨言地掏给他,甚至为了老保安,已经习惯了线上支付的他们,都会特地兑换了零钱带在身上。

叶修哆哆嗦嗦地拧着油门,细雨落在脸颊上让人浑身都阴冷了起来。这辆车跟着叶修也有年头了,最近时好时坏的,这不,又在101楼下熄火了。叶修认命地叹了口气,把车停廊下,掏出充电器,挪开廊道里的检验报告打印自助机,偷几分钟电好启动车子。

累得够呛的。

鼓捣完,叶修瘫坐在车包上,恹恹的提不起精气神。心想自己果真是不行了,想当年一天三台手术也没见多难受。现在甭说一天三台了,一天一台就能够让自己浑身骨架都发出呻吟了。

耳鸣吗?

叶修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想自己怕不是累出幻觉了吧?

病理科的又不关灯,叶修看着明亮的走廊,默默地站起来,从外围的廊道绕进去拉下了总灯闸。

灯一关,一股子寒意就顺着脚心窜到了叶修的大脑皮层,沿着地面的那列排气窗传出阵阵怪声,似笑似叫。方才被叶修亲手关掉的灯竟又明灭地晃动起来,怪声愈加猖獗,绕着叶修周身流窜。

“嗤”一声,叶修听得分明,这像是他们用手术刀切割开皮肉的声音。

他低头,脚下的地板不知何时透明化了,自己仿佛站在一块玻璃上。而玻璃的下层,就是太平间。几个注射器盒子堆在门口,一个分辨不清模样的东西背对着叶修,蹲在盒子面前翻动着什么,它抬手,甩下了一团深红色的内脏和一截小小的手臂,叶修瞪大了眼睛,虚软的双腿下意识的后退,只是急促地吸气声暴露了他的方位,蹲在太平间门口的怪物动作一顿,它察觉到了叶修的存在,缓慢地回头。

叶修头皮发麻,在那个怪物转过头来之前,下意识要逃。他猛地转身,一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叶修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啊”。来人一条手臂用绷带缠绕吊在胸前,另一只手绕在叶修的身后,快速地在叶修背后的几处大穴游走,助燃叶修身上的人火。青年肃杀的眼神盯着那怪物。觉察到了危险,怪物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它发现了宝贝,它垂涎那个躲在别人怀里的人类。

“叶医生?”

来人的声音唤醒了叶修的意识,从撞入这个怀抱开始,叶修就感觉所有的温暖都回到了身躯。他嚯地后退两步,认出了青年。是前几天因为手腕骨裂进院的帅哥,周泽楷。

叶修指着地板,“有有……”他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自己脚下的地板已经恢复了原样,再也无法窥探到负一层的情况。

“恩?”周泽楷微笑着询问下文。

叶修抹脸,心想自己是累出幻觉了?周围哪有异状?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去平复自己方才心脏都要跳出喉咙的窘迫:“小周你来这边干嘛?”

青年扬了扬自己手里提着的购物袋:“买点东西。”便利店离101楼不远,估计是看到自己在这抽风杵着,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吧,叶修心想。他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有点念叨:“小周你没人陪床,要买点什么东西不方便就去办公室叫那群小伙子,他们一身力气,跑个腿没关系。倒是你,夜雨路滑,别回头再把自己摔了。”

周泽楷乖巧点头,表示听从叶医生教诲。两人交谈一番,叶修开着突然又利索了的小电驴从侧门离开了医院。

在叶修离开后,青年温和的笑容收敛了下来,他回头冷冷地瞥了一眼恢复正常的101楼。

 

 

2.

 

附院发生大事了。

来了四五辆警车,直接把101楼给围了起来。黄色的警戒线拉到了廊外,也挡不住围观群众八卦的心。

医务科的科长喻文州一个小时前被从被窝里挖起来,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和警方交涉。待看清了太平间门口的惨状,喻文州“呕”的一声就往警戒线外冲。年轻的小警员在喻文州吐完后给喻文州递了一瓶水,好奇地问:“你们医生也会怕这个吗?”喻文州惨白着脸,“我不是医生。”在小警员疑问的视线中,喻文州解释道:“我们医务科的和临床不怎么沾边,出身就不同,他们是临床医学院的,我们是人文学院的。”

更何况这个现场这么残忍,一般医生看了也忍不住。

喻文州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太平间门口有一大摊血,浸湿了纸盒。盒子里是巴掌大的催产婴儿,此时已被开膛破肚,小小的内脏和嫩藕般的四肢分散在现场,残忍程度让经年了的老刑警都忍不住皱眉。

“这些是妇科打了催产的引产儿,多是检查出有先天性缺陷或者母体不适合分娩,才由家属签字进行催产的。”喻文州强忍着不适和警察解释道,“有部分在脱离母体后不会直接死亡,处理方式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会用盒子装起来放在太平间门口,等没气了之后,再统一收进太平间。”

旁边有个女警员闻言忍不住插嘴道:“这样太残忍了吧?这些引产儿的父母知道医院是这样处理孩子的吗?”言语间隐藏着怒气。

喻文州瞥了女警员一眼,面无表情地反驳道:“那不然我们医院要怎么做?成立一个天使爱心超度部门,专门处理这些连父母都不关心的引产儿的身后事?最好还要专人专项,给这些引产儿长往生童谣,唱到它咽气?”一番话怼得女警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被父母珍惜的婴儿早在离开母体的时候,就被家人要走自行处理身后事。你们看到的这些,”喻文州补充道,“都是没人要的,父母也不管的。”

正说着,黄少天在一个警员的陪伴下,走进了警戒线,“队长,监控录像我拷贝下来了。”

带队来的刑警上前,抽走了黄少天手上的硬盘。他对喻文州说道:“感谢喻科长的配合,小姑娘年青不懂事,别跟她一般见识。这边还需要麻烦你调度一下101楼的进出,我们的现场需要等法医和痕检科的勘察后才能复原,顺便,有可以解析录像的办公室吗?”

喻文州示意对方跟自己走:“好的,108楼有派出所驻点办公室,请跟我来。”话音落,几个擅长处理监控录像的警员跟着喻文州和黄少天走出了警戒线。

在附院的驻点办公室,几个刑警看了一会儿录像后“咦”了一声,把刚跟副院长打完电话的喻文州叫了过来,指着监控录像中的人问:“这人,是你们医院的员工吗?”

喻文州看着监控中,叶修从职工停车棚推出电驴,莫名其妙在101楼的外熄火,鼓捣完充电的叶修坐在车包上发呆,片刻过后又被什么东西吸引,走进了101楼中。摄像画面切换,叶修帮病理科的把忘记关的灯给关了。但此时,叶修突然间站定在原地,浑身僵硬地看着地面发呆,旬几,面露惊恐的后退。监控录像从这一刻起开始诡异,那些被叶修亲手关掉的灯开始明灭闪烁,整个走廊时而光芒大绽,时而漆黑如夜,循环往复足有半分钟。101楼恢复了光亮,而叶修也变得正常,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走出了101楼,开着电驴离开了医院。

“是,”喻文州回答了警员的问题,“他是我们医院的医生,骨科,叶修。”

叶修被喻文州叫到了派出所驻点办公室,刚睡醒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但听到警察说,昨晚上太平间门口有人恶意杀死并肢解引产儿时,叶修整个人都清醒了。

带队来处理这起恶性案件的邢警官皱着眉问叶修:“叶医生,昨晚你在经过101楼时,前后停留了两分钟,监控画面记录下了你的行为,让我们有些疑惑,不知道叶医生能不能为我们解释一下?”

旁边的警员将屏幕转向叶修。

“不对啊,”叶修看了两眼就抬头,“怎么少了点什么?”

邢警官迎上叶修清澈的眼神,心下的直觉已经偏向于相信叶修,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叫警员把监控回放了五分钟前,看到叶修从骨科的105楼方向进入画面,他走着走着滑了一下,差点摔倒,然后是嘟囔着跑出了监控画面,到了一个监控死角不知道鼓捣了些什么,才由出现在停车棚前的监控里。

“发生了什么?”邢警官看了看时间,有十多秒。

叶修示意警员把鼠标给自己,他把画面定格在了几秒之前,指着地上一团因画质问题很容易就被忽略的东西说:“我当时踩到了点东西,差点摔倒,然后我跑到楼后的杂物角,拿簸箕收拾了。”想了想叶修补充一点,“现在想起来,我觉得踩到的东西,不太对劲。”

“去找!”邢警官二话不说,小警员听令后头也不回地飞跑出去,一分钟不到就带回了那个簸箕,里头一团被踩踏了无数遍的黑红物体,以及簸箕里可以的黑红色干涸液体让邢警官感觉到了不对劲,“送去给法医!”

叶修看完了监控录像,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只要稍微努力去回想自己站在走廊的记忆,脑袋就跟炸裂一样疼痛。见叶修突然脸色煞白,喻文州急忙上前给叶修递了一杯温水,叶修紧皱着眉:“不行文州我想不起来我为什么要站在那儿了。”监控录像中的叶修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可如果叶修真的发现了凶案的端倪,那为什么最终叶修跟个没事人一样离开的医院?

邢警官见叶修神色不似作伪,他沉吟片刻后询问到:“你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叶修也在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况,寒冷的雨夜、寂静的停车棚、还有灯光晃动的101楼走廊、引产儿小猫般刺耳的哭声,叶修紧紧闭着双眼,他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昨夜的走廊上,电流声、风声、雨声充斥在耳际,周围的世界在晃动旋转,在叶修耳晕目眩之际,他仿佛回到了昨晚那个冰冷的走廊,然后从各种噪杂的声音中,分辨出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拖沓的、节奏慢的,在骨科多年的叶修一下子就在脑海中描绘出了来人的特征——

中老年、身高中等、腿脚不便,准确地说,是左腿有了中老年人常见的退行性病变,多是青年时从事体力活,老来也没得到很好的修养。他还死气沉沉的,连走路都少了几分正气。他正朝叶修走来,目标明确的。

叶修额头冒出了冷汗。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身体像是没了润滑油的老旧机械,叶修强迫自己转身,尽管每一个部位都叫嚣着要逃离。

他看到了身后朝自己走来的人——

来人脸上有着大块的老人斑,耷拉的眉眼是掩盖不住的死气,他拖着一条行动不便的腿,最后站定在了叶修身后半米开外的地方。明明年纪不算多老,却让人无端地觉得他寿数将尽。他眉眼中是说不出的诡异,伸出一根手指,用夹杂着浓浓乡音的普通话对叶修说:“一块钱。”

叶修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TBC.

最近太忙了,下个月底有个大会,咱们科东道主()

我现在天天想掐死不中用的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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